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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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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頭到尾背下整整六卷《太公兵法》。他太過年幼,懵懵懂懂,根本不明白什麽是“夫存者非存,在於慮亡;樂者非樂,在於慮殃”,更不懂什麽是“勢因敵之動,變生於兩陣之間,奇正發於無窮之源。”母親教他背誦,他便強自記憶,因此背得磕磕絆絆,背了上句便忘了下句,母親氣得取了鞭子狠狠的抽打他的脊背。他才九歲,疼得一邊哭一邊哀求一邊背誦,門外鄧大哥和公冶二哥也在苦勸,可是母親的鞭子卻一下比一下更重,密密麻麻將他罩得無處可躲。

“豎子頑愚不堪!姑蘇慕容哪有這等不爭氣的孩兒!你們哪個再勸,我便抽得更狠!只叫他知道,他若是不夠用功,便不配‘姑蘇慕容’這四個字!”

鄧大哥與公冶二哥都不再出聲,他自己亦是不敢哭求,等到他背完了六卷五十九篇《太公兵法》,已是從日暮背到了天明。母親紅著雙眼看著他,“娘陪你一夜未睡,不是為了抽你的鞭子,而是教你明白,你是姑蘇慕容家的孩子,就不可有一日松懈。你的父親殫精竭慮,早生華發,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讓你成為這天下的人上之人,你若頑劣不堪,如何對得起他,又如何對的起娘?”

年幼的他抱著母親的腿哀聲抽噎,背後的傷口痛得鮮血淋漓,母親卻將腿從他懷中抽開,“姑蘇慕容家的子孫,只能流血不能流淚!你這個不成器的樣子,真是不配‘姑蘇慕容’這四個字!”說著便離去,只留下他一人跪在地上。

從此以後,他不停的讀書,不停的練武,在阿朱阿碧和表妹心裏他是公子爺,文武雙全,無所不能;在鄧大哥他們心裏,他是明主,一言一行,從不違背。他們對他尊敬而又周到,除了父母沒人對他比他們更好。可父親去世後,他仍覺得茫茫天地,孤寂無依。直到有一日,隔著那薄薄的竹門,曾有人輕聲問過他一句,“你……願意嗎?”

這麽多年,從未有人問過一句,這些承擔,你願意嗎?只為這一句,他竟夜不成寐,從此一念多年。

他在黑暗中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夏日裏的燕子塢,他展開燕脂寄來的書信,字裏行間都是那個“北喬峰”如何如何,他向來自傲,又豈是甘心,母親卻突然奪過信紙,看了片刻嘆息道:“覆官,你可曾記得你父親的臨終遺言?”

他向來侍母至孝,母親所問,不敢不答:“父親臨終對孩兒囑咐,除了中興大燕,天下再無別般大事。為了興覆大燕,父兄可弒,子弟可殺,至親好友更可割舍,至於男女情愛……更加不必放在心上。”說完這話,他才驀然明白的母親的意思。

“你姑蘇慕容家的男人,可堪天下大任,卻做不好一個女人的丈夫。你父親已經對不起宛如,我絕不允許你對不起她的女兒。覆官,將來你娶誰都好,為了你的大業,不論是王國公主也可、富家千金也罷,就是你表妹,也手握瑯嬛福地的萬千秘籍,我卻不允許你為了薛神醫的名聲與人脈去招惹燕脂!”

他茫然的看著母親,他何曾動過這樣的心思,可只有她那麽懂他,他又如何甘心錯過。他想要如從前一般聽從的道一句“孩兒明白。”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耳邊卻有一個溫柔的聲音憐惜道:“你為何不為自己而活……”

他要如何為自己而活,他的父親為他而死,他的母親為他而活。他這一生都將要四方奔走,以中興覆國為念,實在不該將兒女之情看得極重,他也從不打算讓她知道他的綺念,是以從未想過取下面具教她認出自己。可是,仿佛在這場迷離而又混亂的幻夢裏,她姣美的面容就浮現在眼前,他仿佛曾握住過她的手,喚她阿脂,他這場夢一定是做的太久了,夢境越美,現實便會顯得越發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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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覆睜開眼,入目的卻是一張黃皮麻面,赫然就是自己曾經在西夏戴著的那張面具。見慕容覆怔然的樣子,燕脂心中覺得好笑,卻不取下面具,反而故意粗聲粗氣的惡狠狠道:“你醒來了!還楞著幹什麽!喝藥!”

慕容覆低下看著眼前捧著碗的那雙手,指甲粉嫩,纖細如玉,比那白瓷的碗還要顯得溫潤清美。慕容覆頓時胸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暖意卻又霎時念起那場迷離的幻夢,語氣之中頓時有了幾分疏離之意道:“薛姑娘……”

燕脂本是極害羞聽他喚自己阿脂的,如今聽他叫得這般客氣疏離,卻不由心中冒起火來,騰地站起身,冷然道:“慕容公子認錯人了,在下李延宗,既不姓薛,也不叫什麽姑娘!”說罷,便推開房門怒氣沖沖的離開。她此時一副男裝打扮,只不過是為了方便罷了,而戴上這面具也不過是為了出去給慕容覆買藥的時候省得再碰上宵小無賴,如今她不比從前,實在不願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出了房門,她嘆了口氣,便到樓下去尋了張桌子坐下,又叫小二上兩籠包子來。心裏又盤算著現在住店、買藥和吃包子的錢都是她從慕容覆那裏翻掏出來的,也不知還能撐幾日,所幸慕容覆已經醒來了。只是一想起他剛剛客氣疏離的樣子,燕脂便覺得心裏冒火,便又狠狠咬了一口肉包子。

她正十分豪邁的咬著包子,突然耳畔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店家,請給小僧上幾盤素菜。”話音剛落,燕脂手中的包子立刻滾落在地。

作者有話要說:存稿君已死,我正在做人工呼吸,下次更新在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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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脂一見到鳩摩智,第一個念頭就是自己上輩子一定欠他很多錢……在大理的時候,走在路上會被他抓走,在姑蘇的時候,在太湖劃船也會被他抓走,現在她在無錫吃包子竟然也會碰上這個大和尚,她到底和鳩摩智是有多深的孽緣啊!!

見到鳩摩智轉過身來,燕脂驚慌的低下頭舉起茶杯,看到杯中的倒影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帶著李延宗的面具,鳩摩智根本認不出她來,暗罵自己杯弓蛇影。

然而鳩摩智又豈是一般人,他內力深厚,五感靈敏,一入客棧便發現坐在窗邊的黃面男子呼吸一滯。他在吐蕃修行閉關十餘年,多年未曾踏入中土。這些日子也並不記得與此人有所謀面。不過,自從上次在琴韻小築被阿朱捉弄過後,他便知中原的易容之術十分高明。鳩摩智向來心思警惕,便故意從那男子桌前走過,面上猶待端莊的笑意,顯得溫和無害,眼角卻瞥到那握著茶杯的黃面男子卻手指不由一緊,手指纖細,再看男裝下的腰身顯然單薄纖柔,且此人呼吸卻綿長,定是修習了正統內功心法。

鳩摩智腳步霍得一頓,隨即手中念珠一甩,向她彈去,燕脂本以為能夠逃過一劫,卻不防鳩摩智突然發難,手中的茶杯甩脫飛去,茶水卻被鳩摩智旋起的袈裟盡數抵擋。此時客棧內桌椅繁雜,她躲避不及,便隨手拿起桌上的肉包子向鳩摩智擲去。鳩摩智平生對敵無數,在吐蕃更是地位尊崇的國師,何曾見識過肉包子這樣的暗器,又不敢讓自己的佛家聖物碰到這些腌臜之物,雖是惱羞成怒,右手卻仍是收回念珠,左掌便迅疾而出。

誰知掌風未及,便覺手中勁風竟向自己而來,鳩摩智急忙化掌為指,急速的向前一點,正好抵住了一人的咽喉,然他自己的胸口亦是被一根竹筷頂住。

燕脂驚魂未定的躲在慕容覆身後,緊緊攥著他的衣衫,不敢出聲。慕容覆此時卻是一身雪白內衫,顯然剛剛從屋中奪門而出。衣著雖是狼狽,氣勢卻頗是威壓。又見燕脂嚇得不輕,不由凝眉冷目的看向鳩摩智。鳩摩智面上一沈,驀然卻撫掌笑道:“這才是正宗的‘姑蘇慕容’——鬥轉星移,果然好功夫!若小僧剛剛全力出掌,只怕慕容公子這一根竹筷便要捅入小僧的胸口了。”他言下之意,自己剛剛不過試探而已,未曾真心想要那人性命。隨即便率先收回手指,雙手合十,“小僧鳩摩智,此番從吐蕃來到中原,本是為了前來祭拜慕容先生,如今得見公子,也算不枉小僧這一路的波折。”

慕容覆聞言面容一松,手中的竹筷亦是放下:“當真是天下何處不相逢,大師高名,在下也曾聽先父提及,今日有緣得見,不勝榮幸。”

鳩摩智笑意慨然:“當年慕容先生前往吐蕃求取千年紅雪蓮,小僧當時便與慕容先生一見如故,說來已是快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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